Bye, Pairs

5月31号，我拎着琴轻车熟路地来到左摇排练房。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排练，而是参加一次特别的演出。

其实自己从受邀开始心中就充满好奇，此次演出会如何运作。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这里作为十多支乐队的演出场地，因为一旦缺乏组织和协调能力，现场定会乱成一锅粥。但很明显，小中从来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来到门口发现小中亲自在做接待，认真地确认来宾名单。我高兴地上前与他打招呼，却看到一张状态糟透的脸：极度疲惫，两眼通红布满血丝。另外我还知道前些天演出时扭伤了腰。见他如此模样，我几乎觉得他无法在当天演出。他告诉我这两天他忙于筹备事项，睡眠很少，末了递给我一副耳塞，挤出一丝微笑。

我认识Pairs的时间并不算长，初次见面是去年底VICE主办的演出上。当时只觉得他们特点鲜明，便约了专访。从第一次见面直到采访结束，印象都仅仅停留于“一个有趣的乐队”上。但现在，我对他们的态度却已多出几分敬意。

转折发生在专访发布后的第二天，我收到一封来自小中的email。其中写满了他对接受采访时不够专注的致歉、为受到采访而感谢及对我写作工作的鼓励。

这封邮件触动了我。或许是我阅历尚浅，采访过的乐队并不算多。虽然过去接触的乐队都非常礼貌友善，但如此真诚直接的表达仍是第一次碰到。

后来小中对我说，如若需要帮忙尽量开口。事后他用行动证明这不仅是一句客套话。从为我联系采访对象到力挺我的新乐队，甚至在一次我们鼓手缺席的演出前主动提出为我们临时替补，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点一滴搭建起我对他的信任和喜爱。细枝末节中，我感受到了小中难能可贵的谦逊和热心。

我欣赏小中另一个原因是，我认为他是为数不多的会思考现状、身体力行改变中国独立音乐圈现状的老外之一。他和F常常一起创造机会给新生乐队崭露头角，并时不时在豆瓣小站发表日记，从更具对比性的角度谈及对于音乐或周遭环境的看法，其中大多数观点切中要害并有着建设性意义。小中与很多现代人不同，他对周遭的一切从来不是冷眼旁观的态度，无论身于何处，他总是能将自己热切地置于参与者的地位，这比冷嘲热讽需要更多积极的思考和直率的勇气。用F的话来说，他们想传播积极的态度和想法，“另一方面是出于小中自己想要发发神经，写写这些东西”。

F是个特别且有吸引力的女孩。初看之下其貌不扬，经过了解后会发现她是个难得的能够保守自己本真状态的人。她对于获得的成就保持着清醒的态度，懂得感恩，懂得善待别人（和动物）。在我看来，F与小中契合的地方就在于两人的单纯、非功利的气质，正是这种状态擦出的火花点亮了Pairs独特的魅力之所在。

下午四点的延吉六村与往常一样，老人无所事事地散着步，门口保安漫不经心地抽着香烟读报纸。只是几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一间地下室的入口处欢声交谈，而在他们站立的地面以下，音浪已冲破暗涌撞向四周，又被包裹在墙壁上的隔音棉封印吸收。在Pairs第一次排练的地方，十六支乐队在三间排练房从下午4点到晚上10点持续演出，一百名观众光临了这场告别大趴，一起为他们共同的朋友送别。

三扇闭合的门，推开每一扇都会听到一个与旁边风格迥异的乐队，每个房间就是一个全新的音乐世界。你可能会进入飘浮着荧光水母的Sunday live room、激进沸腾的Hardcore room，又或蓄势待发的Pairs room。你可以走进去舒服地靠在角落，或坐在乐队旁边，戴上小中细心分发的听力保护耳塞，随着节奏摇摆自己，直到整个房间都随着音符一起流动。

随着夜幕降临，演出也逐渐升温。更多的啤酒被售出，Hardcore room的观众开始POGO。躁动的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汗臭，金属汉子的冲撞越来越激烈，在一阵激情的SOLO过后，吉他手高兴地把自己的Gibson砸碎了。

演出看似混乱却井然有序地进行，过程中穿插着小中和F来回疾走的忙碌身影。到九点时，Pairs room之外的其它房间演出如期结束，所有人聚集在Pairs room前，等待今天主角的出场。终于，人潮被允许涌入房间，两个熟悉的身影被团团围住。音乐响起，派对变成了一场狂欢：荧光棒在头顶飞来飞去，人们举着酒杯扭动身体，小中被扒掉T恤，红着脸对话筒喊叫。小中对大家说：“十点了演出该结束了。我还要赶地铁回去呢。”“去他妈的地铁！”乐手挤上前去合奏，调音师挤上前去合奏，观众继续开心地享受律动。我想那一晚，Pairs应该没有赶上地铁末班车。

在Pairs开始的地方，他们画下了完满的圆。我好奇他们在这里第一次排练那天，可曾想过会有那么多人对他们依依不舍。

Bye小中，你给身边的人提供了这么多的机会和帮助，我只能以拙文一篇作为你的临别礼物。祝愿你回到家里可以睁着眼睛洗澡，可以呼吸顺畅，可以放心地让孩子过马路。

至于F，我要更正上次专访中写到“届时F会组建起一支新的女子乐队”，她的女子乐队一直存在。此次演出看到了她另一支乐队Next Year’s Love的出色表现，是一支很有特点的乐队，值得关注。

Pairs是一支比较糟糕的乐队，他们试图把一切都做成免费的。他们觉得自己的歌像狗屎，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Bye，Pai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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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irs：我们是一支比较糟糕的乐队》

http://www.luoo.net/essay/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