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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欣赏 | 刘心武 恐怖

|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data-src="https://lw.oooc.cn/zb_users/upload/2023/01/202301180108347225584.jpg">|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data-src="https://lw.oooc.cn/zb_users/upload/2023/01/202301180108347225584.jpg">|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data-src="https://lw.oooc.cn/zb_users/upload/2023/01/202301180108347225584.jpg">|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data-src="https://lw.oooc.cn/zb_users/upload/2023/01/202301180108347225584.jpg">|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data-src="https://lw.oooc.cn/zb_users/upload/2023/01/202301180108347225584.jpg">佳作欣赏  |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alt="佳作欣赏 |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alt="佳作欣赏 |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alt="佳作欣赏 |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alt="佳作欣赏 |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alt="佳作欣赏 | 刘心武 恐怖 第1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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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盛夏,学校组织我们下乡劳动。我们班住在一个村,另外一个班住在5里外的一个村。一天下午,领队老师派我到另一班所住的那个村,找那个班的老师取一样东西,取的是什么东西,印象已经淡漠到难以勾稽的地步,总之无非是一份文件或资料,可以装进衣袋里的。


   从那个村子往回返的时候,我迷路了。京郊的景色,是很雷同的,有着深深车辙的大车道,稠密油绿的玉米地,秫秸编就的篱墙,青瓦顶上冒着炊烟的烟筒……我自信是走对了,却几次又绕回了原处。少年人是最不乐意问路的,再说渐渐的已是夕阳西下,村路上难得遇上什么人,只有鸟儿不时从头顶上飞过,去找它们的晚餐,蜻蜒在池塘上飞成一片,蛙声时断时续,不远不近的村子里飘来湿柴禾燃烧的气味。我固执地拿脚朝我认定的方向摸索而去。我想我总能找回去的。


   天上有大片的紫云,所以天暗得比往日快。刮起了小风,村路边的玉米地叶片摩擦有声,还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怪叫。我微笑着。我想起了同学们挤睡在炕上时,小声窃笑着所讲的那些鬼故事。此时的情境,很像某些鬼故事里厉鬼即将出现的前奏。不过我知道我并无希望抓获到一只活鬼,引送到科学院去,因而陡立奇功,被免除统考而直接保送进北京大学的……什么系呢?我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毕竟我得在天黑前回到驻地,否则麻烦大了。


   我又路过了一个小村子,村口站着个人,仔细看是个老人。再仔细看是个老大娘。我要不要过去向她问问路呢?可是再仔细一看我犹豫了。老大娘头上缠着块白布,而且耷拉下一截白布在肩头。我想她家肯定刚死人,我离她有30多米,她两只眼睛陷得很深,满脸的皱纹仿佛一张织得很精致的蛛网,我想当我观察她的时候,她一定也盯着我。我忽然不想向她问路了。因为我觉得她背后那株大椿树似曾相识,可以作为一个可靠的路标,导引我朝应去的方向走。我就转回身,继续走自己的路。我觉得自己的脚步声有点古怪,声音与我的步调似乎不那么协调。我偶然地一扭头,才发现那老大娘在尾随着我,原来她的脚步声混合了我的脚步声。她离我大约有10多米。我觉得有点稀奇。她为什么跟在我后头?而且,她似乎是一双小脚,颤颤巍巍的,怎么移动得那么快?


   当我扭回头的时候,我听见那老太婆似乎在朝我说:“等等我,你等等我啊!”但又不能肯定。我不认识她,而且我在这地方是个生人,我不可能帮她什么忙,她也不可能帮我什么忙,所以我没理会,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是,我听见我背后有奇特的脚步声,并伴随着越来越清晰——虽然极为嘶哑——的呼唤声:“等一等,你等一等我哟……”这声音宛然是农村人送葬时的那种哭丧声。我并不害怕,但我厌恶。我扭头一看,因为我年轻,已大步把她甩在了50米开外,但她却癫狂地倒换着锥子似的小脚,身子朝前伛偻着,在追赶我。


   我下意识地离开玉米地间的土路,横斜着钻进了玉米地里。这时我已顾不得方向对不对了,我想我得摆脱开这个奇怪而可厌的老太婆。玉米已经长得比我头顶还高,我拨开那些划割皮肤的玉米叶,碰掉了已经完全成熟的老玉米,深入到了玉米田的中心,我想我总算摆脱开那老家伙的纠缠了,我立住脚喘气。开始,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是玉米叶在风中摩擦的声音,再后是远处公路上拖拉机开动的突突声……


   然而,又出现了异常的声音。我扭过头去,于是我看见一双枯瘦而痉挛着的手,拨开着离我不远的玉米叶,从拨开而晃动的玉米叶间隙中,露出了老太婆那张痉挛着的脸。这时我看清了她的眼睛,她那尽管是深陷的双眼,却饱蓄着热力,仿佛朝外飘着蓝绿的火苗,正盯准了我燃烧;同时,从她那一瘪一张的口洞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颤悠悠的呼唤:“你等一等哟……你等一等哟……”


   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恐怖攫住了我,我不管不顾地朝前冲去,踹坏了许多棵玉米,玉米叶也报复了我,在我脸上划出了许多的小口子……我冲出了青纱帐后,发现已是夜晚,半个月亮从大片浮动的紫云中冷冷地凝望着我,蛙声、虫声交织成一片,近处树影幢幢,远处山影巍巍,我忽然清楚了该往哪里走,我发现我们的驻地其实就在前方灯光闪烁处。我拼力向驻地跑去,耳边风声飒飒,我似乎仍听见有游丝般的呻吟在追随我:“等一等哟……你等等哟……”我在村口扑进了领队老师怀中。他因为总不见我返回早已急得团团转,并打发两位男同学寻找我去了。我回到村里不久便成了同学们调侃的对象,我不是一贯号称不怕鬼吗?可这回我满脸的恐怖,像泼上的浓墨,久久都冲洗不掉。听了我的讲述,有的同学竟被传染,说是比以往听过的任何鬼故事都更可怕,何况这是真的,所以怕得要命。以后的接连几天,都有同学向老师报告,说是半夜里随着击打窗棂的风声,总仿佛有个嘶哑的声音在呼唤:“等等我哟……等一等哟……”于是不得不紧紧地用被子包住头。


   领队老师不得不针对这种情况,对我们再次进行唯物论、无神论的教育。我也一再向大家说:“她不是鬼。她是人。可她真让我发怵。”老师对大家这样解释:“可能是她家刚死了人,比方说,死了老伴,而她见了过路人,便产生出一种幻觉,以为她的老伴,当然是年轻时候的老伴,又来找她了,所以她就死命地追赶……这是一种心理现象,一种精神上的病态,不足为奇的。”


   老师的解释,使我早在那少年时代,就总结出了一条人生经验,即便有鬼,也可以不怕;最恐怖的,倒是你明明是人,是一个活活泼泼的好人,而却有人指认你为鬼,并死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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