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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乐队:无用之用

如果我们把各种音乐比成各种文字风格,有些人的音乐像小说,有些人的音乐像杂文,而我们希望是一种说明书。

——香料乐队 陈陈陈

香料乐队:无用之用  第1张

辨识度高,技术含量也高。乱中有序,始终在变。有智慧又有力量,完成了数学摇滚的一种抵达。他们是香料乐队,足够毒足够飞,游走在坚硬和温柔的两极。

香料来自中国杭州,最初由陈陈陈为了满足自己怪异的创作需求而创建的个人电子计划发展而来,搭配一个朋克鼓王和一个天赋异禀、金属台风的贝司手,如此铁三角配置催生出了一支不愿被归类总结、但求呈现音乐本身的说明书摇滚团体。

乐队自诩“说明书摇滚”, “说明书”既不如教科书那般严苛,也不会是那种在字里行间表达社会理想的命题作文。“不绑架情感”的注脚,巧妙地规避了情感代入问题。听众的共鸣通过丰富的配器和编曲,由音乐自身而产生,所听即所得。

香料的现场更是无比的花样翻新品种繁多,呈现出多维的视觉创意、装置艺术、光影变幻、奇特香味的交互。同样,在设备调试、现场表现力、穿着等细节的掌控上更是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由旋律的驱动而各自摇晃的身体以及良久的沉默,是香料现场观众的一般状态。台上台下往往是一番理性地挥洒、辩证地欣赏的和谐景象。大抵这种有效沟通比鼓掌叫好更加受用。

逻辑常常比情绪来得漫长,而数据又比文字来得精确,在香料的理性音乐里无法得到即刻的感同身受,却足以达到漫长的天马行空。

去年3月,香料的第一张纯器乐EP《非常常见(Extraordinary Ordinary)》面世,其风格机械冰冷,有那么点距离感。8月发行的第二张加人声的《无用器官(Useless Organs)》明显亲切甜美了许多,听到最后一首《bypass》的时候甚至觉出点流行味道。

陈陈陈不时地把主唱权交由Trip-hop小魔女红色完蛋,女声的《Faint star》像一道分水岭,从最坚硬到最温柔,然后奠定了整张专辑烟雾缭绕细水长流的基调。然而专辑封面恰巧相反,《非常常见》的红螃蟹和《无用器官》的蓝蘑菇在视觉上给予我们与音乐截然相反的感受。

香料乐队:无用之用  第2张

从《普通男孩》到《黯淡星》,从手绘封面、文案说明到后期制作,无不彰显着香料乐队的严谨和思辨,以及对歌曲分配的偏执狂属性。在专辑文案中,他们解释了专辑名称的来历:

“‘非常常见’是一句常常被使用但是逻辑上有一些奥妙的概念,到底是非常还是常呢?”

“上帝创造人的时候所有的器官都是有它神圣的用途的,是人自己把自己的全部可能性一点一点切除,因此就出现了无用的器官。有美感的是,被切除的器官随即变成了一类纯美的生理作品,是人类还给造物主的贡品。”

香料不拘泥于风格之说,他们把声音本身从内心戏直接带到生理反应上来,它的张力和包容性是无限的,并且与传统电子乐的表现方式相悖。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辩证地做音乐,香料一直在路上。

至于主唱陈陈陈,毕业于中国美院跨媒体学院的他,基本是一个悖论。他有一个现代艺术的大脑和民国书卷气的皮囊,逻辑和想象力齐飞,有那么点儿巴赫搭配Radiohead的味道,七年专业艺术院校的耳濡目染却完全脱离学院匠气而存在。陈陈陈身兼话剧导演、乐队主唱、先锋艺术家、装置课教师、哲学爱好者、音乐节策划人等多个角色。他用“终生计划”来讨论艺术何为,有相当深度的关于“生的信念”的解读,也有瞬间即永恒的作品,兼备把自己的知道娓娓道来的稳重跟扎实。

之于艺术追求,陈陈陈永远保持着一副开拓新的疆土拓展生命宽度的架势,也身体力行地持续践行着跨媒体专业的“跨”这一字眼。三届“不要桔子”原创音乐节和五届刮刀音乐节,参演自己策划的音乐节并让大家享受原创这感觉,陈陈陈搭建了一个梦想家欢聚的平台。

渐渐的,杭州也不再只是中国摇滚版图上鲜人问津的噪音之城。这既是一件很基础的事情又是一件在现世看来弥足珍贵的事情。显然,梦想家和实干家是迥然不同的两回事,有些人最终达到了二者的对立统一,比如陈陈陈。

香料乐队:无用之用  第3张

落: 介绍下小伙伴小飞和Eli吧。

陈: 小飞最早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杭州的朋克鼓王,就是衣服越演越少的那种很酷的乐队。后来我把自己录的ordinary boy 发给他问他有没有兴趣,他来我这里试了试我发现他技术好得没话说,编曲制作上更是无比的有想法,关键是对东西的品质有强迫症般的追求,实在是太难得了。他是江浙一代最让场地头疼的鼓手,他的设备安装最少要半个小时,别的乐队看完他演出的操作都惊叹他是吃什么长大的。他是我们乐队歌曲的制作人,我们的创作大概是我出动机,他来最后制作成成品。

Eli是美军专业贝斯手,大学修过音乐产业,好像还学过社会学。第一次来玩的时候,随便什么歌感觉他找音一下子就能找到,他非常聪明,中文狂好,再加上黑人的种族天赋真的了不得,比如录音。小飞的要求非常高,通常我一段一段录一个晚上200条都是没用的, Eli总是从头到尾一遍通过,全程几乎是即兴。

落: 谈谈配器。我听了您自己的三张集子外加乐队两张EP《非常常见》和《无用器官》。第一张纯器乐的东西,配器和编曲上工作量很大。这种配器的复杂性除了效果器来实现有没有想要通过乐器的多样性来完成。比如尝试鲁特琴、班卓琴、曼陀林以及各种打击乐。您有没想过在音乐上尝试民族性和现代性的结合?

陈: 有啊当然想,问题在于这些乐器还没买到,有些买到了还没玩转,我最近正在学萨克斯呢。EP这个歌曲的安排都是花了一些心思的,这8首歌其实是一起都写完的,先做了无人声的《非常常见》,一方面希望以后回头看看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初出茅庐的乐队一开始还是挺生猛的。第二张就甜多了,一方面听众分层,一方面我参加了个电视节目,奖金拿来买了电容话筒。下一张又会不太一样。你可能会发现,包括我自己的东西,每一张的气息都是严格区分的,所以以后肯定会有一张世界音乐,会有一张新民乐,玩嘛。

落: 如何看待歌词和配器的关系?都说摇滚乐的歌词很重要,您怎么看?

陈: 太难写,我不是诗人,写不出好歌词。如果有好的歌词就用,没有的就不勉强,不是一定要歌词。我们又没有要让大家传唱……

落: 纯器乐和人声做起来哪个更带感?顺道谈谈和红色完蛋的合作吧。

陈: 差不多啊,红色完蛋是公认的大才女,做的东西范儿巨正。之前她在期货公司上班,音乐上面不能投入很多,所以我们以合作的方式。现在她出国深造音乐了,以后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吧。期待!

落: 说说乐队一起创作的二三事如何?怎么处理分歧,怎么达成共识?

陈: 嗯,主要我们3个人都是后期制作性,都能用软件做歌。我的意思是,会做歌的人在和别人即兴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一个整体概念,不会抢,会根据情绪根据别人的器配调整自己,所以写歌效率很高。最高纪录,一个晚上即兴了50分钟里面有10首歌,都是事先没有商量过的大家一点点玩出来的,但是随后的制作过程就痛苦了,要做成成品和随便玩玩是两码事,是一个耐心的活儿,砸时间咯。共识是这样,大致听小飞的。

香料乐队:无用之用  第4张

落: 说明书摇滚是不设限的说明吗?

陈: 意思主要是不绑架情感,直接呈现音乐本身,不是用音乐说故事什么的。我们目前不太会喊出某个话题词语去调用听众的某种特殊记忆,大部分的歌曲都在做这个事情,我们就不做啦。如果我们把各种音乐比成各种文字风格,有些人的音乐像小说,有些人的音乐像杂文,而我们希望是一种说明书。

落: 对于后摇和电子的风格界定您怎么看?

陈: 我以前一直说我们是普通摇滚嘛,就是想拒绝一种定义。想想被归纳被总结有什么好处呢?好处就是方便传播,我们这种乐队就算大力传播也很难火起来,那何必画地为牢呢?

落: 装置艺术和声音艺术交互的意识是什么时候有的。香料不光可以听也可以闻了,这个点实在是很赞啊!

陈: 从香料这个名字定下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应该不只是唱歌跳舞那么简单吧,之前那些声光电配合只是小尝试,培养团队,今年会有大动作,是一个让我激动得睡不着觉的大计划。

落: 您做配乐也做摇滚乐。您所理解的他们各自的侧重是什么?

陈: 配乐不能抢,摇滚玩起来要爽。一个是要压着,一个要放出来,可惜我们基本都压着。

落: 巡演有否提上日程?

陈: 暂时没有,巡了也没人来看呀,没信心。再加上我对“巡演”这个事情有些别的看法。

落: 简单介绍下乐队的第三张EP吧。

陈: 这张EP歌也早就写好啦,只是没有正式录。这张会稍微平均一些,一种类型的歌各一首。有点抛砖引玉的意思。名字就叫……算了,到时候就知道。

落: “不要桔子”和刮刀音乐节对杭州独立音乐有推动作用吗?

陈: 应该是有的。因为“必须全部演原创”,我记得当时有些乐队被逼得写了几首,从此爱上这种感觉。

落: 您一直是特别亲力亲为的那种,从写歌到录音到封面制作事无巨细。在不可量化的工作量面前如何分配时间?怎样做到在短时间内同时做如此多的事儿?而且每一件事单独拎出来看都是很牛逼的。

陈: 时间的话确实不太够用,因为其实每件事都有挺多人帮助我的,我一个人是完不成的。

落: 去年年底刮刀音乐节走出国美走进南艺对您意味着什么?

陈: 最早是我和南艺的策展人林书传之间口头的一个约定,但是大家都是做事的人,说了就做,这是很酷的。口头声称要做什么的人到处都是,不是吗?

香料乐队:无用之用  第5张

落: 美院的乐队成功的例子还蛮多的,比如早期的鲍家街43号。您对香料的期待是什么,比如若干年后回头看您希望她存在在哪一个层次上?

陈: 这个就不知道了,关键我不知道哪个层次比较好,我也不想变成大家都喜欢的那种跑来跑去的乐队,希望成为偏“音乐家团体”的乐队吧。有欣赏我们的人就行。

落: 去年你们参加了影响城市之声、西湖音乐节、不要桔子、木加线、刮刀、迷笛等等,2014年有什么打算?

陈: 去年作为一个新乐队成绩很棒啊,今年专心做那个“大计划”,那个才是我玩音乐真正想做的事,别的音乐节演出什么的也争取不落下吧。

落: 大舞台类似迷笛这种的对一支新生乐队的长足发展意义重大。解读下大舞台的意义吧。

陈: 现场音乐的魅力就在此吧,我用海德格尔用在形容“此在”的时候的四个字概括就是“炫目时刻”

落: 怎样看待策展人和艺术家的关系?

陈: 这个太复杂了,可以写论文了。艺术家应该拥有自我策展能力,以防遇到不好的策展人。

落: 七年的专业艺术院校的熏陶,您觉得自己身上的学院匠气重么?做实验音乐、先锋音乐,是很渴望摆脱桎梏,还是别的什么?

陈: 还行,我们中国美院跨媒体专业十分的活,没有什么束缚,一直活跃在各个领域的最先锋,因此我是非常幸运的。

落: 问一个《愿你此在》的问题。关于父亲和一个直到六十岁的进阶过程听起来就十分酷炫,这个就是您自己文章里的“终生计划”的一个体现吧?“愿你此在”这个名字对应一张Pink Floyd的greatest hit,我猜想您一定很喜欢他们。

陈: 是的,用命做作品。Pink Floyd当然爱到不行。

落: 您觉得自己的作品被大家读懂和理解比较重要,还是给予别人以投身艺术的强烈愿望和信心比较重要?实话说,我觉得您是给了我这方面强烈愿望的。

陈: 事情本身比较重要,通过自己的工作让这个作品从可能性的世界来到现实世界比较重要。

落: 艺术家一般不愿策展人主观和机械地划分他们的风格,并意识形态化其作品。能否从艺术家和策展人两个角度分别说说?

陈: 都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就行了。我就没有不愿意,不划分展览怎么看啊,都像毕业展一样。关键是划分的有没有营养,有营养,霸权也没关系。

落: 如何看待小众优越感?

陈: 越小众,越腻味;越大众,越无味,整个渐变链条里没有一个点有资格获得优越感。

香料乐队:无用之用  第6张

记者手记:

你可以说他是瘦高版的胡适,也可以是摇滚版的张玮玮。他可以是任何的他自己,超级无敌弱化版或者反之。他热衷分享自己的艺术观又有点儿多说无益的踌躇。诚然,他更是不留余地极端彻底的人,对于“让自己爽”和“有意思”这两件事保有一种朝圣者般的偏执。

此次采访期间,恰逢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正在展出陈陈陈发起的一个名为“教学相长”的有关艺术教育的试验计划。该展以他为中国计量学院10级艺术设计3班所授一学期的《装置艺术》选修课为基础,以学生老师间邮件及短信往来的截图为索引,直观反映了现代艺术教与学的现状跟矛盾。作为已开幕的教学展的一个延伸,陈陈陈收藏并学习、重做了每一个学生在课程中投给他的方案和作品,攒三集五构成新的展览计划,后续还会有一系列动作。

今天的我们不勇敢,没尊严,太单面。在面对信仰危机的时候,面对在外力的干扰下无法忠于自己内心的时候,面对无力感爆棚无处遁形的时候,选择埋头做而不是言说,终究是伟大的。愿陈陈陈在禅僧修业的艺术创作中,幻化成一个真正的达摩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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