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对一座后摇核能反应堆生出的敬畏——【后摇二三事】

2014年虽然还未曾过半，但国内独立音乐市场早已是风生水起。诸多国际大牌乐队纷至沓来，令乐迷们始料未及，欣喜若狂。再有影后张曼玉投身摇滚圈，以一曲声线撕裂的摇滚版《甜蜜蜜》技惊四座，引来黑、粉无数。

无论如何，国内独立音乐市场如今已是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令人欣喜。要说其中最受注目、繁荣的独立音乐演出市场，应该要数后摇这一风格门类。

继去年迎来后摇圈无可撼动的王者——Godspeed You! Black Emperor在华演出后，今年的后摇演出市场可谓一片繁荣星辉闪耀。仅仅上半年相继来华的后摇团体就有Tortoise、God Is An Astronaut、Explosions In The Sky、Caspian、OVUM、The Album Leaf、World's End Girlfriend。其中从启示后摇产生的鼻祖，到爆炸式后摇的开拓者，到走精致编配路线的继承者，再到日式后摇新生砥柱，直至新生代电子后摇实践家——用武林话语来形容，那就可以说各个都是拥有独门绝学亦可独当一面的后摇霸主。这使得后摇这种风格形式在这一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这对于一名如我一般忠实的后摇乐迷来说，自然无比欢喜兴奋。

然而在这一系列星光闪烁的名单中，最令我激动的，绝对要数冠以后摇鼻祖乐队称号的Tortoise。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喜爱他们的作品，实话说来我并不习惯于他们专辑里漫无边际的合成器电子音效与拼贴采样，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于这支来自美国芝加哥乐队所产生的敬畏。因为正是他们的与众不同让我对后摇产生了全新的认识，可以说他们是我聆听后摇音乐路上的航标灯。

还记得第一次听到Tortoise的声音是2007年，那时作为一名接触独立音乐不久的高中生，对于一切风格都犹如对异性好感一般充满了好奇与渴望。也就在那时开始接触到后摇滚这一门类，甚是迷恋不止。Mogwai、Godspeed You! Black Emperor、Mono这样一些大牌的名字就充斥在我的mp3中。同时对于酷爱淘唱片的我来说，能够顶着三九天午日毒辣骄阳，在整箱整箱的洋垃圾里寻到一张中意乐队的专辑，那种巨大的成就感与幸福，让连无意间流到嘴角的汗水似乎都变得甜腻。

记得是暑假后的某一天，唱片店老板打来电话说有新货到。中午下课后还没来得及吃饭，我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一箱箱摆放凌乱的cd面前，如同挖到宝藏的孩子一般兴奋而激动，生怕遗漏任何一张。翻看了半天，除了选出几张英伦流行之外没有令我惊喜的“狠货”，就在含着一丝失望将走之际，老板从纸箱中抽出一张cd说：“喜欢后摇，乌龟你拿去试试。”

我看了看专辑封面，Tortoise这个词语映入眼帘，陌生至极，但想到既然是后摇就索性拿回去试试。下午放学回家后就迫不及待地将唱片放入cd机中，细细品味。这张名为《It's All Around You》的专辑里面充满了随性的拼贴采样、无处不在的电子碎拍、电颤琴与吉他交织的旋律。

“这也是后摇？”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首先袭来。于是带着疑惑，在网上搜索关于这支乐队信息，一番翻看之后，才对Tortoise的情况了解一二，同时也让我更加深入地认识了后摇这种音乐风格。不再像起初单就痴迷于后摇所带来那种旋律上的快感，从此让我知道了后摇原来还有如此突破创新的一面。

时光流逝，听的音乐越来越多，口味也悄然在改变，但对于后摇的热爱仿佛丝毫未有减退。优秀的乐队层出不穷，只是感到后摇的变化似乎没能赶上一个人年龄的成长，在之后的日子里总是从更多乐队的作品中听到了仿佛是那些伟大名字背后的影子。寻其缘由我也曾疑惑，当我再次回头来听Tortoise时，它似乎不再是问题的源头，而是一切疑问的最终答案，豁然开朗。

可以说，Tortoise既是给出了后摇的最初定义的一只乐队，同时又不经意间把这种风格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运用到了太多乐队不敢尝试的方向与风格，对复杂配器与编曲的掌控力，更是在整个乐界里寥寥可数，同时卓越的演奏技术也数同行翘楚。

但我感受到的Tortoise的最大特色，不止于各种风格与乐器的尝试，更重要的是在于：乐队大胆运用双鼓双贝斯的阵容。这种看似只在爵士乐队出现的配器形式，被乌龟带到了后摇音乐中。这使得音乐里满是节奏组乐器所占的主导分量。

就如我对于后摇滚最初的误解一样，对于一个后摇乐队的作品来说，我们往往更在意的是其旋律性，即所谓的好听，而规避了作为一首音乐作品灵魂的节奏性的重要。不是乐队成员不明白节奏组乐器在乐队的重要地位，而是节奏性往往是一个乐队的技术瓶颈所在。当我们抱怨乐队作品单调没有突破时，在我看来起码有一半的问题可以归结于此。

有了可以稳定发挥、技巧娴熟的节奏组，乐队就有底气创造出更多有突破性的作品。在我认为，Tortoise之所以能够拥有如此丰富的变化与融汇能力皆赖于此。既能写出诸如《Ry Cooder》这般节奏繁复、带有爵士意味的曲子，又能创作出如《Crest》旋律如此优美的作品，游刃有余，千变万化。

Tortoise另一个重要特点在于，对于各种风格的融会贯通，如同少林七十二绝技早已了然于心。这要归功于乐队每位成员音乐上的深厚功力与用心钻研。将前卫摇滚、爵士乐、Dub、实验拼贴的精髓一网打尽，融合之后形成自我的风格。可以说没有一首作品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同时期的作品采用不同的元素与处理方式，不是随意的东拼西凑，感觉来的如此畅快自然。这种杂糅的后摇风格，哪怕现在看来也是标新立异前卫实验，令人耳目一新的同时又发人深省，促使无数乐队的效仿学习。

于此同时，Tortoise不但是走在技术前端的后摇乐队，更是音乐意识领域难以撼动的团体。作为第一支真正实际意义上促使后摇成型的乐队，他们的影响远远不是单就后摇如此简单。一路听来，似乎实验性与探索性才是他们追求的意识宗旨。

如果说Tortoise是打破了传统摇滚模式从而建立起后摇蓝图的一支乐队，那么考虑大牌其作品中袭来大量的电颤琴、合成器、节奏组乐器的声音，是否可以说，他们同时也重新塑造了前卫摇滚、爵士乐、电子乐、极简派、实验拼贴等风格呢？作为一支伟大的革新者往往不会止于一点，寻求音乐意识上的突破与随性才能成为不朽的标杆。

他们真正用行动践行了所谓后摇滚的名词释义：后摇就是一种突破，这种突破不只局限于音乐的形式是否是纯器乐，更重要的是，思想对音乐产生的作用是否超越外在的表现，所以拘泥于形式就不会称得上是后摇滚。就如乐队核心人物John McEntire在采访中说到的：“我的创作就是表达或执行任何事情，都不要有先入为主的看法。”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对Tortoise产生“敬畏”。Tortoise给予我们太多音乐的可能性，也许有些不是你喜爱的，但它绝对够意外、够震撼，总能够带来一些启迪与思考。如今新兴乐队不断涌现，犹如一支支舰艇飘扬入海，意气风发，殊不知，Tortoise才是后辈们驰骋航行的核能反应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