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代价——【时代的自由之声】

自由是什么？这个简单的问题大约可以让很多摇滚青年文艺青年挠头一阵子。

中国的民智发展到今天，人人都可以轻而易举说一句：“我要自由。”

但是“自由”这个词啊，怎么说呢，在听万青的时候，你从董先生忧郁的唱腔混合着小号的声音中嗅到一点点自由的气息；听李志的时候，你从逼哥沉闷质感的声音和背景里的吉他声里恍惚觉得一伸手就能抓到它；乃至走过后海的小酒吧，某个不知名的小驻唱拨动琴弦随口哼两句，你都会感到灯红酒绿的背景里混合着一点儿自由的味道。

但是当你驻足，当你稍微一琢磨，你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见街上闪烁的红灯绿灯，你感到心慌——这个城市早已把你忘记，路过了青春你还拥有什么？你不敢细想，只好继续混混沌沌走下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自由，自由”……

李志的歌我听得熟一点儿的是2009年的现场专辑《工体东路没有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专辑。因为不仅能从中听到李志的声音和吉他，还能听到现场的热血青年们的声音，我相信他们的热忱，也真挚地爱着这一份热忱——但这份热忱里却也掺和着太多无奈与盲目。

生命里有太多太多不公平，他们站在清晨人来人来的地铁站，揉着疲惫的双眼，奔波着，心里也常常呐喊着：“自由啊！自由呵……”然后忽然就哽住了，心里的那种感觉啊，无法诉说，也无从诉说。他们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生活。

在李志的现场，他们被某些歌词戳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知如何倾诉的感情诉求被逼哥的嗓子唱了出来，他们终于忍不住呐喊出来，一时激情释放。某一瞬间他们甚至想过，我要对抗这操蛋的生命，我要为我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奋斗。散场后与朋友们对着路边油腻腻的小饭桌一夜酒醉，一觉醒后浑浑噩噩地继续生活下去，随着消逝的激情重新混进人群中，看不见了。

伊拉斯谟在《愚人颂》里写的一段话显得过于消极厌世，却极其发人深省，也能贴切地形容庸庸大众——你我都是其中一员：

“总之，要是你能够从月球上俯瞰，像迈尼普斯所做的那样，见到数不清的成批人群，你会以为你看到的是成群的苍蝇或蚊子，正在那里互相争吵、打架、搞鬼、偷窃、玩耍、做爱、生育、缓慢变老随后死去。很难相信，这些小生物尽管生命非常短促，可是它们会闹出如此其多的麻烦事和悲剧，因为有时一次短暂的战争或一次瘟疫的蔓延就会立刻带走和毁灭掉数以千计的生灵。”

关注李志的微博很久，“逼哥夜话”也是我喜欢看的一个栏目，睡不着的后半夜总能看他自说自话地聊人生。生命里的艰辛与不公，谁都会遇到，包括李志；对自由与理想的追逐是每一个人的梦，也包括李志。

唱歌的时候我们看见他的迷惘他的无助，他对生活的讽刺态度，几乎是个愤青（愤中？）；但是在“逼哥夜话”里，我们看见一个不一样的逼哥，他内心无比坚强，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保护朋友的利益，为着自己的理想不断奋斗。

李志为数不少的与粉丝的对话也是我喜欢看的，他一心一意地纠正歌迷中的愤青们的错误价值观，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艰苦奋斗精神传递给他们——这么说李志看起来有点儿奇怪，可自由并不是空口无凭随口就来的，它背后意味着要付出几多代价，又有几个人知晓——至少我确定，李志是知道的。

几百年前，卢梭写下一句“人生来自由”，鼓舞了多少代自由青年，可人们往往忽略了后一句：“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上课时老师讲到这一句话时我也为此热血沸腾了许久，看着窗春意盎然柳絮纷飞的世界，恍惚觉得整个宇宙都展开在我眼前，等我去尽情游览探索。但是细细思索，才发现卢梭在这一句话后面给出了多少前提限制。

下课后我拉住老师问他：“卢梭为什么说人生来自由？他的依据是什么？为什么人生来自由？”老师愣了很久，没有给出明确答案。我们生来背负着那么多责任，对父母，对朋友，对爱人，乃至对周围的陌生人，对世界。

李志在《黑色信封》里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唱：

“他说这世界是不是我们的/我应该穿什么吃什么/如果没有人看着我/我该多快乐/他说这世界不该是我们的/爸爸和妈妈也不该有的/我可是个男人/为什么打不起精神……”

在某些最压抑的时候我也与朋友彻夜喝酒，在空旷的广场上流着泪大声唱这一段话，对几乎每一个追求自由的人来说，如果没有人看着自己，那该多快乐。

可是我们生来就不是自由的，我们在枷锁之中，只好接受枷锁的存在，戴着脚镣也努力跳起舞来，为我们想要拥有的自由付出代价，而非盲目地以追求自由的名义放纵自己，老后对着自己潦草书写的一生束手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