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舌头来了！

——2013.09.25舌头乐队郑州7livehouse现场记

（图/光华）

一长段极不和谐的电音鸣啸，暗中滚动着低沉有力的鼓音，这就如序曲把我们拉回到了那个喧嚣的九十年代，那是属于舌头的时代。突然，连续快速破裂的节奏，历史和现实诡谲展现在眼前，主唱吴吞手捧话筒：“再造一个马克思，再造一个恩格斯……”《复制者》作为舌头乐队的开场曲，这让期待已久的乐迷们兴奋不已，从一开始就躁动起来。

有乐评人说，这是2013年最令人期待的摇滚现场。自去年年底舌头乐队参加乌鲁木齐“八音盒音乐节”后，这支成立20年之久的摇滚乐队选择复出，开启他们2013年五城专场巡演：成都、兰州、西安、郑州和北京。

从《复制者》开始，舌头接连演绎第一张专辑《小鸡出壳》其他几首，如《他们来了》《看你的了》《猜》，当然还有怪诞戏谑的《小鸡出壳》：“小鸡小鸡，你出壳了！”现场乐迷在黑暗行进的节奏中疯狂pogo，如果你不知道舌头的歌词，等于你不了解舌头。舌头的歌词并不晦涩灰暗，反而直白有力，如同西北汉子的野蛮刚劲。在极具破坏力的节奏旋律以及硬狠报复性的鼓音里，他们的歌词更像是一把匕首，直接插入现实的心脏，不给人一丝喘息。

九十年代市场化大潮席卷而来，舌头看到这样一种现象：利益和诱惑如同小鸡出壳般蠢蠢欲动，人们开始躁动不安，使劲头脑和算计，疯狂追逐金钱和欲望，挤上一条金钱至上的“贼船”，巧妙地用身份去装扮掩饰，不管是变成奴隶或是看客，正义和自由这类人类最美好的品质早已被淡忘。舌头用那清醒凌厉的眼光，戳穿这些虚伪的面纱，以一种献祭的真诚告诉人们：要当心，他们来了！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似乎这些还不够，在第二张专辑《这就是你》中，同样是鞭挞报复性的节奏，和真实锋利的歌词，舌头仍然那么毒，毫不留情继续深入“贼船”心腹，像对一切虚假的宣战书，剖开这具空洞的肉体，揭下被油漆涂抹的面具，让红色的鲜血去验证欺骗的幌子，去找寻如乌鸦般曾经的善良品质。舌头打破以往一切成规，用最真实和原始性的冲动去反抗去表达，正如他们一直在追求的摇滚精神：公正、自由、平等和博爱。

演出间隙，主唱吴吞打趣，他问现场有哪些是结了婚的男人，有人举手，他说：“你们都是中国的摇滚教父。”而他觉得摇滚乐就是孩子，舌头做了二十年的摇滚乐，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成长。听到这里，不少人多少都有点感慨，这不得不让人提起在张扬导演的摇滚纪录片《后革命时代》最后一段，舌头在早年迷笛音乐节的演出上，吴吞说的那段话：“天下永远属于后来者，我们终将会成为铺路石或者是绊脚石，直到那一天，你躺在路上或被踩在脚下。骨头，不应该被埋在地下，他应该成为梯子，或者工具，或者绳子；但是种子，必须埋在地下，埋在土壤里，那样它才会长成一棵树，长成你们需要的火把！摇滚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自己。”虽然十几年过去了，这话却一点都没变味儿。

（图/光华）

二十年匆匆而逝，从前的新疆汉子如今已为人夫人父，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痕迹，舞台上的那股硬狠劲儿却丝毫没变。要说现在的舌头多了什么，应该是反思和内省。

除了已发行的前两张专辑，舌头现场演绎了正在筹备的新专辑《时代的宠物》中的新歌，融合了新疆民谣的旋律将我们带回到喀什的那片天空：没有躁动的音律，我们看到春天复苏，风吹杨柳，南燕北飞，情侣漫步的画面，我们听到树叶、野草和头发沙沙生长的声音，一切都是生命的律动和心灵的跳跃。随着乐音加重，愤怒和反抗重叠爆发，最后又慢慢沉寂。这是舌头抒写的蓝图：年轻人背井离乡，带着坚硬的石头上路，种下种子生出希望，然后和兄弟回归故乡，看星辰舞动听风歌唱。即使在舌头乐队最抒情的歌曲里，也有狂烈的呐喊和反抗，思考生活和存在的意义。这一切像史诗般娓娓道来，讲述着这个国家的青年，他们曾经翻山越岭去唤醒黑夜，寻找世界。

时代在进行曲中继续前进，我们曾经历的一切都会被彻底忘掉。“昨日如梦，如流星划过，大地沉寂，就这样吧。”《妈妈，一起飞吧》作为演出的尾曲，舌头诉说着他们的绝望，在这个站不到根底的世界或国家，在一切都被规划的秩序里，人们本分地创造粮食蔬菜，却不如一片叶子的重量，没人会在乎你的存在或失踪。车轮还在转动，还会有一个接一个的人们投入其中，既然这样，那就把灵魂飘在天上，一起去飞吧。这就是舌头经历的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剧，反抗和勇气在高楼林立的城市背景里褪色，呐喊和嚎叫在灯红酒绿的车流喧嚣中消失，而那些曾经照亮我们的火把一点点黯淡，直到最后一丝光亮，只能在回忆中被记住。一切如大梦一场，可这些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吗？

反观当下，不管是音乐选秀的推陈出新，还是过气歌手的回炉包装，商品化的音乐复制被人们快速消费，人们在有去无还的“贼船”上越行越远。所幸的是，这支来自新疆的摇滚老炮重新走向我们，带着新疆汉子特有的粗粝和真实，带着原始的摇滚精神再次上了“贼船”。

演出结束时，五个老男人走向台前，他们挽着臂膀对乐迷深深鞠躬，他们用石头的力量证明：他们来了，舌头来了！

（图/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