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音乐是“未知”与“即兴”的触碰

她是一种慢，或者是稳，像是活在一滴露珠里，她看着你或者对你说话，中间是一层奇异的时光感。

—— 桑格格

作家桑格格曾对程璧有这么一段描述， “ 她是一种慢，或者是稳，像是活在一滴露珠里，她看着你或者对你说话，中间是一层奇异的时光感 ” 。 的确，当我面对面采访她的时候，得到了最真实的印证。谈吐，动作极为雅致，她会盯着你的眼睛，说出对你问题的看法与回答。她会把一个问题延伸出去，又完美的拉回来。

2016 年 8 月份，程璧带着这张从 2015 年秋天开始酝酿、打磨、梳理将近一年的新专辑《早生的铃虫》与大家见面。专辑全部以日本童谣女诗人金子美铃的诗歌为创作素材，选取了 11 首诗歌作品，并仍旧由程璧自己完成专辑内全部作曲，同时担任其中七首诗歌的文本翻译。今次落网与程璧聊聊她的新专辑与创作。（以下落网，简称落；程璧，简称璧。）

落：来说说期待已久的新专辑吧，跟前两张专辑有哪些不一样？

璧 ：简单来说新专辑的主题性相比前几张专辑，更为鲜明。新专辑有 的 1 1 首歌，全都来自这一位诗人金子美玲的作品。 她是日本昭和年代的童谣女诗人，之所以加上 “童谣”两字，是因为她的诗，带有一种儿童的视角，简单，透明。比如这首《我和小鸟和铃铛》，“小鸟可以飞，而我不能飞，但我可以跑；铃铛可以发出好听的声音，我不能，但是我可以唱好听的歌。我和小鸟和铃铛，我们不一样，但是我们都很棒”。这种正面、明亮感，是她诗歌一个独具特色的特点。但是当你了解到她的人生，她又是那么不幸，那么坎坷 ， 27 岁就去世了。在那样的生活里写出这样的诗歌，让我觉得特别难得。

在她的诗里也常常表达出对生活积极、勇敢的一面。比如收入在新专辑里的《船帆》中她写道，抵达海港的船帆，黑了、破了；但是驶向海洋的船儿的帆，却是那么的洁白、闪亮。当她看这样的情景时，她希望遥远海上的帆船，请你一直不要靠岸，一直驶向海天之间，闪亮的驶向远方。这种有一点儿小孩子气的表达，对光亮的追求，在我阅读她的诗集时给了我很大的共鸣与触动。之前做《诗遇上歌》和《我想和你虚度时光》这两张专辑的时候，我将自己在不同时期里随性遇到的不同诗人，将他们的作品放到了一张专辑里。但是今年这张我想将诗歌更集中在一位诗人身上，然后用我今年的一些不同的音乐表达去诠释，所以我选了金子美玲她的全部诗歌。

落：跟不同的制作人合作，有什么不一样的心得体会？

璧 ： 每张专辑我都会跟不同风格的制作人去碰撞，一起把作品完整起来。去年与莫西子诗合作的《我想和你虚度时光》，因为我很欣赏他那种山林里的感觉，我觉得自己的音乐比较温和一些。有了他这种野的东西，让我的音乐更加生动起来了，给作品一个不同的基调。今年这张专辑的制作人是李星宇，他是一位 85 后新晋音乐制作人。他有两张自己的音乐作品《鲸鱼马戏团 Vol.1 》、《鲸鱼马戏团 Vol.2 》。他擅长去收集大自然的声音，而且非常有冒险精神，去到南美，北欧，热带雨林去搜集各种有意思的声音。他的音乐也不局限于某一种流派，特点是富有空间感、氛围感。在这张专辑里我没有局限自己的风格，没有明确自己一定要做民谣。

可能最开始我拿着一把古典吉他去弹唱，很安静的表达，这种感觉偏向于传统的民谣。但是今年我想让这种表达方式更加的丰富，每一首歌赋予它不同的情感表达，但这些不同的侧面都是我。像《船帆》我保留了原来的特点，一把古典吉他的纯伴奏，还是很安静、朴素的。但是像《房总半岛最南端》，诗歌给我的感觉蛮坚定、决绝的，所以给到它的编曲就比较恢宏大气，在演唱上面也跟以往不一样。

专辑里还有一首歌叫《木》，这是一首跟李星宇气质很相象的歌。在排练时他即兴的钢琴伴奏，我随性的唱和，不卡节奏，不用节拍器。就用自然的散拍来表现这首歌，也刚好符合这首歌要传达的情感。这是一首讲述树，它一生成长的故事。

落：前两张专辑在曲目编排上非常用心，新专辑采用了一位诗人的多首作品，那在编排上有什么样的新意呢？

璧 ：新专辑在曲目上的编排会比之前两张专辑更有呼应感。它像电影的一幕一幕传递的剧情。首先最开始是序曲：虫声，这也是我创作这张专辑的最初动机。去年夏末，我和朋友去到东京南边的房总半岛，同行的友人手里拿着一把尤克里里，随意弹拨着，我就跟着和弦哼着旋律。我们走在海边的草丛里，草丛中有虫的声音。我问友人，是什么虫，他说，是铃虫，会唱歌的虫子。一种在秋天出生的虫子，叫起来很好听。我问，那为什么是现在就有了，明明还是夏末。他说，对，有一些会在夏末就出生，算是早出生的。而这也意味着，早一些死亡。

那时候让我联想到当时正在读金子美玲的诗集。金子美玲很早就去世了，让我想到她的早生与死亡。第二首是《我和小鸟和铃铛》是可爱、活泼的开场。然后往下是一首安静的《木》，人，让人在感受活泼的气氛之后，回到了静的状态。而且不一样的是作品不一定以歌的形态出现了，其中一首就是清唱，没有伴奏，有一首是念白，把她的诗用生活感把它念出来，配上了萨克斯。所有这些穿插进去，更像我说的，我今年在舞台上想要展现的这种一个故事感，一个音乐剧的感觉，最后一首是《夜》，也是想让大家在听完整张专辑之后，放松下来，随着小号，大海的浪涛声，进入专辑的尾声。

落：什么样的诗作会让你有改编、谱曲的冲动？一般给一首诗歌谱曲有哪些工序或是准备工作？

璧 ：很少为了改编一首诗而去改编一首诗。当我读到一首诗，并将其朗读出来的时候，它本身是有一定的旋律感，这跟汉语的四声有关。最早给诗歌谱曲时，我就是顺着这个旋律，本能式的把它们唱出来的，就像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有一点儿念白式的唱法。后来，我遇到了一些诗歌，我觉得词非常美，我会把它们记下来。当我练习一组新的吉他和弦时，或是跟乐手弹唱时出现一个即兴的小旋律，让我觉得跟这首诗很搭，就试着把诗歌嵌入进去。先有旋律，再把诗歌引入。

落：作为一个两地居住的音乐人，您汲取了两地音乐的精华。您觉得中国的独立音乐与日本的独立音乐有哪些相同的地方，与不同的地方 ?

璧 ：东京的独立音乐会把日常的生活感放到最大，像我喜欢的福原希己江，她就写自己吃过的每一道食物，从食物的角度出发，把它们写成了歌，做成了一张专辑，叫《好吃的歌》；像汤川潮音，她去到欧洲录了一张翻唱经典摇滚歌曲的专辑，但是她的翻唱是非常抒情的，不插电式，民谣感的。让人听了非常的清新，舒服。整体上他们的音乐让人非常轻松。

我们这边在情绪表达上更多元一些，表达悲怆、苦的东西比较多，像早期的万晓利。而我们这一代 80 后唱作人，各自对生活的理解与表达跟同时代的 70 后唱作人不太一样。就像外界对于我们现在文化的理解一样，我们像一个火锅，正在不断的沸腾。而日本已经沸腾完了，沉淀下来了。沉淀下来的东西会令人更舒服，也更个人化。

落：今年你跟台湾先锋电子音乐人邱比合作了一首《手上的麻绳》，从民谣跨界到电子有哪些收获，或是激发了自己哪些潜在的创作因子，以后还会尝试跟跨界或是风格不一样的音乐人合作么？

璧 ：我跟邱比是去年做虾米 “寻光计划”时认识的，有一天他发给我看了这首歌的歌词。“手上的麻绳”在我的第一理解里是非常古典、朴素，有温暖感的。他写的场景是在河流里，手里拿着麻绳，有一种漂流的感觉，很奇幻。旋律也非常舒服，运用传统的五声音阶，而且非常中国式风格。他的前卫电子里，具有独特诗性与禅意，跟我挺合拍的。

落：距离去年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的剧场巡演差不多过去一年了，表演对你来说最大的意义是什么？有没有哪些特殊、难忘的记忆是在巡演途中留下的，能否分享一个跟巡演有关的小故事？

璧 ：北京场跟老狼一起合唱了《恋恋风尘》，很有一种时空穿越感。因为小的时候听他唱，后来自己也站上舞台而且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去诠释、表达这首歌。跟他合唱的时候，被当时的场景给感动了。

程璧 “我和小鸟和铃铛” 2016 全国巡回演唱会

购票链接 ： http://item.juooo.com/69606